倪匡's Blog, page 9
June 30, 2023
海膽
海膽,又叫雲丹,英文名海刺猬Sea Urchin。屬於棘皮動物科,體外有放射形的石灰質骨骼,就是所謂的刺了。
刺有長有短,短的褐色,形狀像馬的排洩物,故稱為馬糞海膽。
從淺海到深海都有海膽繁殖,全球有五千種以上的紀錄,可食的大約有一百四十種。
海膽殼中,有發達的生殖腺,亦稱生殖巢,可以生吃、燒烤,煮物後鹽漬和酒漬,日本的三大珍味之中,酒漬的海膽佔其中之一。
中國菜中幾乎不用海膽,只有漁民懂得享受,用牠來蒸蛋一流,有些還拿去煲粥。二三十年前,大家還沒受日本料理影響,西貢市場中賣得很賤,一斤不過十幾塊錢。
日本人最會吃海贍了,剝開殼取去其生殖巢,我們叫為膏的,就是Uni了,用海水洗一洗,一排排地排在木盒中,運到各高級壽司店來賣。
名稱也多,長著黑色長刺的叫「北紫海膽」,膏較少,分成五瓣,生在北海道,舊時討厭牠吃掉昆布海螫,當今當寶,但味道還是嫌淡薄,日本海膽年產量一萬三千噸,其中半數以上是「北紫海膽」。
「馬糞海膽」除北海道之外,分佈日本全國,味道比「北紫海膽」香濃,膏也厚,煮完鹽漬起來黏性也較濃。
「蝦夷馬糞海膽」比普通的大一倍,膏顔色較黃較深,盛卵期的大,七月最肥,味最佳,故被過量捕捉,差點絕種。
「白鬚海膽」生長於熱帶海洋,名副其實地刺帶白色,殼略紫,盛產於硫球群島。
「赤海膽」和「北紫海膽」同樣長著長刺,但呈紅顏色,產卵期較遲,在十至十一月,所以吃海膽要跟著季節才算老饕。
「紫海膽」則是在春末夏初的四五月吃最佳。牠是加了酒精醃製的最佳材料。
法國人也生吃海膽,海鮮盤上一定有幾個,但膏很少,有時呈黑色,看了不開胃。
意大利人把海膽混入意粉中,已最當今最流行的菜了°
海膽的確是天下美味之一,吃過了念念不忘。周作人返國後寫給日本友人的書信中,還請他們把雲丹的肉酒漬寄過來。
雲丹就海膽。
June 23, 2023
海蜇
又是一種洋人怎麼想也不會去用的食材,海蜇是國宴中少不了的,一般餐廳也常用牠拼以芝麻和麻油,成為最受歡迎的前菜。
在海中看到的,有時成群,數萬個一齊游過來,蔚為奇觀,但可以食用的種類只有二十多種。海蜇就是水母,也叫海母和水月,帶著很長的鬚,有毒,一被牠掃著,像皮鞭打過般火辣,又痛又癢,甚至會致命。
中國漁民把牠撈起,也不怕毒,去其內臟,其實也沒甚麼內臟,—層不好吃的內皮罷了,用鹽醃,就拿到市場來賣。
我們看到的,古時候裝進陶甕中,當今放入塑膠盒,一疊疊像紙張般堆了起來,大多數人不會炮製,所以家庭料理中少用海蜇。
處理方法其實很簡單,用水浸過夜,再沖牠乾淨就是,但切忌用滚水,否則牠會縮小,皮就硬繃繃,吃起來像咬膠皮筋了。
像雨傘般的水母,口腔部分肉較厚,有軟齒,就是所謂的海蜇頭了,最為珍貴,口感也最佳,和一般海蛮皮差個十萬八千里。
用一個生鐵鑊,下豬油、蒜茸爆之,之前切好了海蜇頭、豬腰和油炸鬼。等蒜頭變黃,發出香味時,即刻把這些材料扔進镬中,兜了一下,淋上已經拌好的鎮江醋和糖,再兜兩下,就可起鑊。這是一道稱為「糖醋海蜇頭」的福州菜,非常聞名。
用海蜇為材料的菜,多數加了醋,這可能與消毒有關吧?日本人的醋之物Sunomono中,也用海蜇。
泰國人吃的海蜇,拌以香茅、薄荷葉以及金不換,稱之為Mang Maeng Kaphrung,醬料中當然少不了指天椒、麻油、魚露、糖,最重要還是醋,不然就用青檸汁。
當今水母也有人工繁殖的,在江蘇海域生產得極多,有些直徑三尺以上。優質的水母來自日本的備前,稱之為備前水母,捕捉後用石灰醃之。另外一種叫越前水母,比備前的大兩倍,直徑也有三尺。
海蜇除了爽脆的口感,沒有味道,完全依靠別的東西來調。第一個發現吃牠的人,應該給他一個獎。
June 16, 2023
海參
海參,日人稱之為海鼠,洋人叫為「海青瓜Sea Cucumbers」,的確有點像。
我們是用意義為名的。海參的營養,據古人說和人參相同。
從前非常之貴重,排在鮑參肚翅的第二位,不知道是哪一個食家發明出來,竟然把海裏面的那一條醜東西拿來曬乾,再發漲來吃。當今在街市上常見的,一般家庭主婦不懂得怎烹調,賣得很便宜。
到了山東,看到葯材店賣的刺參,才知價錢還要貴得驚人。別小看指頭般大的那條東西,第一晚浸水已經大出一倍,到了第二晚,已經有四五倍那麼大。
在北方菜館中點的婆參,體積更還大得厲害,填入肉碎再蒸,一碟有兩條,已足夠給一桌十二個人吃。
賤價的海參沒甚麼味道,像在吃咬不爛的啫喱,但上等海參有一股新鮮的海水味,細嚼之下,感到幽香。中國人珍之惜之,是有道理。
吃法千變萬化,我見過一位大師傅,就能燒出一席十二道菜的海參宴來。
最後還把刺參發得半開,以冰糖熬之,成為甜品。
沒有刺的海參叫為光參,像菠蘿一樣大的叫為梅花參,是好貨。我吃過稀少的帶金線金參,是極品。
炮製海參的方法是用滾水煮牠一煮,即熄火。冷卻後取出,用鹽揉之,再次除淨其內臟,這時又滾它一次,冷水浸二至三日,即成。
單單用醬油煨之,成為紅燒海參亦可。切片煮湯,是北方菜酸辣湯的主要材料之一。八寶菜中也少不了海參。洋人想也沒想到去吃牠,看了歎為觀止。
日本料理中不把海參當為食材,但是用來送酒,取海參之生殖腺和腸,用鹽醃製,稱為Konowata,樣子、味道和口感都很恐怖,一旦愛上,卻有萬般滋味。
我們小時在海灘散步,退潮之際,經常踏到滑溜溜的海參,抓到手上,黏黐黐地一陣不愉快的感覺,但把牠剖開,取出其腸與肺,就是所謂的桂花參了。西班牙人也會吃,用大蒜和橄欖油爆之,爽脆香甜,十分可口。
June 9, 2023
冬菇
菌類之中,中國人吃得最多的就是冬菇了,我們日常吃的,多數來自日本。
到日本的植物場中看過程,先把手臂般粗的松樹幹斬一碌碌三尺長,到處鑽數十個小洞,將冬菇菌放入洞內,幾天後就長出又肥又大的冬菇了。收成後,那碌棍還可以繼績使用,直到霉爛為止。
貯藏松樹的地方要又陰又濕,當今的養殖場多數是鋪上塑膠布當成一個溫室,燃燒煤氣來保持溫度,一年四季皆宜種之。
摘下來的菇,有陣幽香,就那麼拿在炭上烤,蘸醬油來吃最美味。嫌太寡的話,點辣椒醬也行,但味道被醬搶去。真正的食客,點鹽而已。
曬乾了就成冬菇了。種類極多,一般的並不夠香,大家認為花話最好。所謂的花,是菇頂爆裂著的花紋。其實有更厚肉的海龍冬菇是極品,花菇一斤一百六十,海龍冬菇要賣三百六十。
從前的冬菇絕不便宜,和花膠、魚翅等同地位,海產乾貨店才有得出售,當今在大陸大量種植,雜貨鋪中也供應了。
乾冬菇要浸水來發,速成以滾水泡之,香味走掉不少,一定要用涼水。
厚身的冬菇可以切成薄片炒之,或整隻的紅燒。燉品中下冬菇,怎麼煲都煲不爛,笨拙的家庭主婦最好是用它當材料。
齋菜中少不了冬菇,甚麼素甚麼寶,炆了就吃。但是最巧妙的還是冬菇的蒂,通常是切而棄之的。把它撕成一絲絲,所有葷菜的江瑤柱做法,都能以冬菇蒂來代替。用油爆香,加上玉米的鬚,下點糖,是一道很精美的齋菜。
浸過冬菇的水也不必丟掉,用來和火腿滚一滚,是上湯。
所有的料理之中,以色澤來統一的也很有趣。用冬菇、髮菜、木耳,最後加入墨魚汁來煮,變成全黑色的菜。
三始六婆喜歡煮冬菇水清飲,說能減肥。我試過,淡出鳥來,非常難喝,加幾片雞肉進去,也不會發胖,就美味得多了,我相信效果是一樣的。
May 26, 2023
蜆
蜆的種類多得不得了。這是廣東叫法,上海人稱之為蛤蜊。蜊為古字,日本人至今也借用。英語通稱為Claw,巨大的叫櫻石Cherry Stone,小的叫幼頸Little Neck。
用蜆來煮湯,一定鮮甜。最近我在澳門喝花蟹冬瓜煲蜆湯,甜上加甜,煮得過火也不要緊,只要別把湯煲乾就是,你從來也沒煲過湯?做此道菜吧,不易失敗。
新鮮的吃不完,就特地拿來醃鹽,蜆蚧醬就是那麼發明出來,它有一種很獨特的怪味,配炸鲮魚球一齊吃極佳,但是吃不慣的話,聞到就掩鼻走開。
因為殼上有花紋,也酬花蜆,裏面含沙,也是叫為沙蜆原因吧?老人家敎導,買蜆回來,浸在鐵盒中,放一把菜刀進去,牠會把沙吐個精光。這可能是蜆受不了鐵鏽的刺激,所以放一塊磨刀石效果也是一樣的。
洋人吃蜆,很少用在烹調上,多數生吃。幼頸肉不多,但很甜。我最喜歡吃櫻石,又爽又脆,口口是肉,認為比吃生蠔更過癮。
日本人把大粒的蜆叫為Hamaguri。Hama是濱,而kuri則是栗,海灘中的栗子,很有意思。吃法是用大把鹽將牠包住,在火上烤,煮了爆開,就那麼連肉帶湯吃。有時用清酒蒸之,也很美味。
日本的小粒蜆叫為淺蜊Asari,多數用來煮味噌麵豉湯渴,也用糖和鹽漬之,叫為佃煮。
日人在婚宴上慣用蜆為材料,因為牠不像鮑魚的單邊殻,兩片對稱的殻有合歡的意思,意頭甚佳。
至於更小粒、殼呈黑色的蜆,日人稱之為Shizimi。大量放進鍋中,不加水,就那麼煮開,喝其汁,能解酒。台灣人則用淺蜊滾水過一過,就浸入醬油和大蒜中,稱之為蚋仔,是我吃過的最佳送酒菜之一。
壽司店中也常見橙紅色的蜆,尖尖地像雞啄,叫為青柳 Aoyagi。盛產於當今千葉地區,古地名為青柳之故,牠也叫為馬鹿貝Bakagai,牠像傻瓜伸出舌頭收不回去。
上海菜中,最好吃也是最家常的,有蛤脷蒸蛋這道菜。可惜當今的滬菜館都不供應,已沒有大師傅懂得怎麼蒸,就快失傳。
May 19, 2023
松子
世界上的松樹大概有一萬種左右,只有少數生長松子。每年六月起開紫紅色的小花,兩三朵結在一起,呈花球狀。翌年變成一個手榴彈形硬果,秋天爆裂出黃白色的胚乳,剝了縠,就是能吃的果仁了。
自古以來,松子被譽為仙人靈藥,脂肪、蛋白質、鐵、鈣、維他命B和E豐富。
把生松子炒一炒,就能吃,油炸卻嫌太膩。而一吃停不下。但吃太多了喉嚨發泡,最好是烘乾,才不會太熱氣。
我在看電視時最喜歡吞嚼松子,臨睡之前當消夜,最好找有殻的松子,嫌麻煩吃一陣子就放棄,才不會過量。與花生一比較,一個是公主一個是僕人,味道纖細得多,是很好的下酒物。
很多東西愈貴愈好吃,松子不同,有些外國玻璃瓶裝名牌,價錢不菲,但是少人買,一過期就產生一種令人討厭的異味,松子只能吃新鮮的。
哪裏才找到呢?到熱門的乾濕貨店買最安全。去最多人排隊的,先試一小包,發現不錯才大量購入,貴不到哪裏去,但買回來後也不能放久,愈快吃愈好。
齋菜之中,多數是甚麼假叉燒和素雞等,模仿肉頻的食物,用松子入饌,最為高級。用玉米鬚和松子略略一炒,下點糖,已經好吃得不得了。
像核桃露一樣,以松子代替核桃,味道就香濃得多。
有些清湯,嫌太寡,亦能把松子拋幾顆進去,浮在湯上,勺來喝時順便咬嚼松子,較有口感。
韓國人就有道甜品,將肉桂煲了,上面加點紅棗的碎片和松子,當凍飲一流。
因為韓國也盛產松子,他們的料理中用得很多,泡菜也夾著松子。如果去他們的伎生屋,舉行藝妓派對的話,那麼你會發現在客人豪飲之前,大師傅把松子磨了和米一塊煲成濃粥, 讓大家打打底,沒那麼容易醉,實在是飲食文化,誰說韓國菜只有BBQ?
May 12, 2023
鹽
在大家都怕吃得太鹹的今天,鹽好像成為了人類最大的敵人,但天下間的食物,少了它,多麼乏味。
我們的廚房中,那罐鹽已少用。中國人喜歡以生抽來代替,泰國和越南人則加魚露,家裏的鹽已愈用愈少。
西方人沒有醬油,要食物的味濃一點,全靠那瓶擺在桌子上的鹽,尤其是吃早餐的煎或炒雞蛋,沒有了鹽根本吞不下去。
所以在老饕食材店裏,出現了各種高級的鹽,像設計家的產品,賣得很貴,到底是不是比普通的鹽美味呢?
你試試看,他們的美食家說,這種高級鹽是不是更好吃?放一點點在舌頭上,經他那麼一說,雖然一般的鹽有點苦味,名牌鹽不同。但也許是給他的評語影響才那麼認為,鹽就是鹽嘛,那有貴賤之分?
話也不能這麼說,我的老友蕨野君在神戶開了一家鋪子,用的東西都是最好的,他給我試過從大島和沖繩買回來的鹽,不是太鹹,而且還有一丁丁的甜味,絕對沒有加糖和味精。
我想我們從前吃的鹽,都是最好的。當年海水沒受污,空氣也清新,曬出來的鹽當然最好,那些所謂的名牌鹽,是在乾淨的環境下製造罷了。
新鮮的刺身,不被醬油搶去味道,最好是點鹽了。這時鹽的好與壞,會吃得出的,就像半夜起身喝水一樣,水龍頭水煲的開水一點味道也沒有,而礦泉水則是甜的。
但是湯中下的鹽,就沒辦法辨別,絕對喝不出鹽中的鈣和鎂的雜質,任何鹽都是一樣的,不必花那麼多錢去買名牌。
別的菜可用醬油,但到了煲湯,一定要下鹽,像老雞湯、青紅籮蔔湯、西洋菜燉腎等等,下了醬油會把味道破壞。
鹽分粗幼,用來鹽焗,一定要用粗的,在老式的雜貨店可以買到,一大包不過幾塊錢。買回家用一個生鐵鍋,把螃蟹洗乾淨了放進去,鋪上大量粗鹽,上蓋焗到聞到香味,就已熟了。這方法又簡單又方便,焗蝦亦可,各位不妨試試。
May 5, 2023
蘋果
我們甚麼時候開始吃蘋果?如果你是信徒,當然認為有人類就有蘋果,
蘋果無處不在,除了熱帶和南北極,其他國家都長蘋果。最初的野生蘋果並不好吃,我們在歐洲旅行時常看到一棵樹上長滿了紅色小點,是他們所謂的Crabapple,只有金桔般大,摘下來試,又澀又酸。
改良蘋果的品種方法很多,有的接枝,有的混合花粉,有的把種子劏開夾另一個種,愈來愈甜愈大粒美麗。日本人最拿手,種出富士來,當今也在中國種,價錢便宜得不得了。日本還有一種叫「蜜入Mitsuiri」的,傳統是把蜜糖用針筒打進心中,沒親眼見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要說的是如何把蘋果變成佳餚,不去管它的來源和種植。
一般,在歐洲的蘋果是分成就那麼吃的和燒菜用的,後者樣子較醜,多為青綠色,酸性也較大。
我們在市面上能看到的都是生吃的蘋果,已不分煮菜用了。在中餐上,以蘋果入饌的例子很少,西方就多姿多采,通常是烤來做蘋果餅Apple Pie,熱吃的,最好的配方是加上一個雪糕同時上桌。
也常看到他們溶了一大桶紅色的糖漿,用枝像筷子的木條插著,浸在糖漿中,等凝固,再拿來咬,很受兒童喜愛。
自古以來,西方人明白蘋果能吸去肉類的脂肪,故他們煮肉湯常把麵果切成方丁加進去,我們也能用同樣的方法炮製,在家中熬湯時可選西施骨,過一過滚水後撈起,洗淨,再放進鍋中和蘋果一齊煲。
街市中的生果檔裏,蘋果最賤價,也不必買甚麼貴的,選一盤盤五粒賣兩三塊錢的好了,把爛的部分削去就是。
買個電器慢煮煲slow cooker,臨睡之前將排骨和蘋果扔進去,加水,煮它一夜,到了第二天那股香味會把你叫醒。單身女子一直抱怨沒有甚麼湯水喝,用這個烹調法又簡單又方便,就算妳怎麼懶,也做得到吧?
April 28, 2023
栗子
我們和栗子的接觸,始於糖炒吧?
老一辈食家總懷念此事的,我們沒機會嚐到那些優雅時代的小食,只記得在尖沙咀厚福街角頭,有位長者賣栗,炒得熱烘烘的空氣灌滿栗子,拿起一顆表演,摔在地上,即刻像原子彈I 那麼四面散開,爆發得無影無蹤。
所謂糖炒,其實是石炒,本來應該用盛產砂鍋的齋堂石礫鎏砂,據說不吸收糖分,也不黏蜜,但我們看到的小販,用的只是普通的石粒,多年來炒得變圓形,倒是事實。
抗戰時女作家的人物,吃糖炒栗子,裝進右邊袋。吃完的殼,又裝入左邊袋。說甚麼不黏手也總是黐黐地,當年女人衣服又不是每天洗,真有點髒相。
在歐洲旅行時,看到小販賣栗子,是中間割開一刀後拿到火爐上烤。烤熟後剝殼食之,我笑稱此法原始,歐洲女友問我:那你們是怎麼吃的?我回答說用石頭來炒,她手擊我腦,說我騙人。
吃糖炒栗子,最惱人的是它有層難剝的衣,衣有細毛,吃了嘴中也生。又常吃到敗壞的,那陣味道真是古怪透頂。
最優良品種,大小一樣的,都給日本買去,氣死我也。
我吃栗子,學不會洋人當蛋糕,最多只買幾瓶糖水漬的來吃。
通常,我會用栗子來煮湯,選西施骨,這個部分分比排骨甜,再挑肥美的玉米,味甜,最後預備十粒栗子,煲個兩小而成,那碗湯,甜上加甜又加甜,也不膩,天下美味也。
把栗子煮熟後,用長方形菜刀一壓,再拖一拖,即刻變出栗茸來。加豬油膏燒,最後別忘記把乾葱炸得微焦加進去,亦為仙人羨慕的美食。
有時又和芋泥一塊爆製。裝進一個碗,一邊芋泥加糖,呈紫色;另一半用鹽燒黃顏色栗茸,再蒸之,反碗後入碟,若加錄色的豌豆酥,更是繽紛。
把這種做法吿訴歐洲女友。不相信?燒給她們吃,吃後心服口服。
April 21, 2023
粿條
粿條,粵人稱之為沙河粉,簡稱河粉。南洋人音譯為貴刁。日人在名古屋也生產粿條,叫成錦麵Kishimen,雖稱麵,還是不以麥粉製造,以米為原料。意大利人的Taguatelle不可與粿條混淆,它的外形相似,到底還是以麥做的寬麵罷了。
廣東人以粿條炮製的小食,最著名的莫過於乾炒牛河。要炒好一碟,功夫甚深,差的炒得油膩膩,一點香味也沒有;大師傅火候控制得好,才乾身,沒有對不起乾炒這兩個字。
至於濕炒,則為泰國人最拿手,他們用的材料有海鮮、牛、雞或豬肉,加大量芥藍和湯汁,最後將煎過的河粉投入,兜了幾下就上桌,吃時要等一等,讓湯汁入味才好吃。
泰國的國食Pad Thai,用的是乾河粉浸水發大,有人稱為金邊粉,可能是柬埔寨人做得最潤滑的緣故。
沙河當今已列入廣州市,從市中心去也不是很遠。那裏吃到的沙河粉五顏六色,紅的拌胡蘿蔔汁、綠的菠菜。還有褐色的,是拿朱古力粉混成,當成甜品。
與河粉異曲同工的是陳村粉,把一片片的米粉弄皺後大片切開,像一件三宅一生設計的衣服。
排骨河粉有時是用煲仔炮製,將排骨和河粉炒之,入煲,再燒它一陣子,底部留著的發焦河粉,刮起來吃也相當可口。
至於煮湯的河粉,最受香港人歡迎的生魚蛋河,湯中要投入炸蒜茸、芹菜碎和大量天津冬菜才夠味。
除了魚蛋,也有所謂四寳的,那是加了魚餅、魚餃和魚片(一種把魚膠鋪成薄片,皺起來捲成的食物,有時包著芹菜和胡蘿蔔當裝飾)。
河粉本身無味,不像麵那樣加雞蛋,所以要靠其他材料來調,清炒嫌太寡,可加入魚露,魚露和河粉配合得極佳。
至於越南人的生牛肉河PHO,更是一絕,但湯汁熬得出色的食肆並不多。
南洋人的炒貴刁用豬肉,材料中有魚餅、臘腸片和豆芽、韮菜及豬油渣,淋上黑色的甜醬油和辣椒醬,上桌之前投入大量血蚶,鮮美到極點,百食不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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