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住的Arima Grand Hotel是有馬溫泉區中最高級的一家,帶去的朋友們無一不讚歎它的新穎和豪華。
只有我一個人不太喜歡,總愛些古老與精緻的旅館,但為了大家,我也沒話說了。
唯一欣賞該酒店的,是它的浴室,設於九樓屋頂,室內種滿花草樹木,每一個不同的季節都搞些情趣,這次去適逢盛暑,浴室外插著綠竹,枝上掛摺紙鶴和燈籠之外,還有五顏六色的小紙條。
邊旁擺了筆硯,讓客人寫俳句和願望,然後親自綁上去。
入浴後滿身大汗,坐在竹旁喝杯冷茶,抽支煙,看紙條上寫了些甚麼?
「亦字變黑字」,泡沫爆裂,日本經濟已有十年低迷,這大概是某大機構的社長寫的吧,祈求由虧損變得有錢賺。
「願我兒榮陞課長」,可憐的母親,希望兒子做一個小經理,要求不高。
也有「明年嫁給你」,情竇初開少女寫的,以及老人家的「遠望日落,有如吾生。」
我舉起筆,不知寫些甚麼,自知非大富大貴之命,不能貪心。最後還是用歪歪斜斜的童體宇寫上「日日是好日」。
每一個角落擺滿曇花,日人亦稱之為「月下美人」。小字的說明寫著:由九點到十二點,只有四小時壽命,感歎它的短暫。
「容易種嗎?」一位女子也不畏陌生向我交談。
「折一枝,插下就生。」我說:「但是在有福之家才開花,植物對人類,也有歧視。」
女子微笑,深深鞠躬後道別。
電梯口,有幅很大的小篆,寫「一枝獨向雪中開」,簽名老梅二字,是梅舒適先生的真跡。酷暑之中,甚有涼意。一如其名,很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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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蔡瀾六談日本
Published on December 17, 2017 1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