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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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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上学记（增订版）
简介:第三届国家图书馆文津图书奖（2008年）华语图书传媒大奖（2006年度历史传记）
作者:何兆武口述、文靖执笔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04月
装订方式:平装
分类:历史|口述史图书|文化|传统文化|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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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上学记（增订版）
简介:第三届国家图书馆文津图书奖（2008年）华语图书传媒大奖（2006年度历史传记）
作者:何兆武口述、文靖执笔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04月
装订方式:平装
分类:历史|口述史图书|文化|传统文化|其他
287 pages, Paperback
Published August 1,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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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unity Reviews
Displaying 1 - 13 of 13 reviews
July 28, 2021
這是今年讀過的最愛不釋手的書，等「上班記」出版後再買紙質版收藏。
December 26, 2021
This is a memoir about the author's university life in the Southwest University in China during 1939-1946. The Nobel laureate, Yang Chen-Ning, was in the physics department that time.
The author's university life:
- Freedom: You can do what you want in university, and there is no mandatory things such as broadcasting certain ideology. Students can support or refute Chiang Kai-Shek, the president of China at that time.
- A point that I also agree with: Talents occur in every era, but the important thing is about the system that support them and let them freely explore.
- He thinks happiness comes from the bright future of an individual and society.
Teachers:
- Famous people in 西南联大：叶企孙，华罗庚，钱钟书，朱自清，沈从文，闻一多，陈寅恪，钱穆，傅斯年。
- Teachers do not need to follow a certain syllabus, and can voice their own opinions.
- Different teachers have their own temper over certain topics, and students are also welcome to debate with the teacher.
Learning history:
- The author thinks that the essence of learning history is to distill the philosophy behind.
- The author find drawing the political map very helpful for mastering historical knowledge. Professor Pi asked students to draw six political maps throughout a semester.
Other anecdotes:
- Physics department: Yang Chen-Ning and Huang Kun discussed the newest paper of Eistein. Yang: "No originality at all."
- See the book for many important insights, such as two ways to do philosophy well, one from STEM into philosophy, and the other from philosophy to other humanities subjects.
=====
Other readings: Yang Chen-Ning's memoir with Huang Kun
- 杨振宁：我的朋友黄昆
我们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夭晚饭后花一二个小时到茶馆饮茶，然后再回学校去。那时校园附近的三条街上有好多茶馆。在一天又一天的饮茶中，我们彼此真正非常了解了。饮茶时，我们讨论夭底下所有的事情，从古代历史到当代政治，从世界上的文化大格局到新近所看的电影里的细节，无所不谈。在所有这些讨论中，我记得黄昆是一位公正的参辩者，从不作弄对方。我还记得他有把争论推向极端的倾向。
我们这些茶友组成了一个富有趣味而又好奇的小团体，有许多学生像我们一样，可是茶客中多数是当地的居民、马车夫和从远乡来的商贩。茶馆里吵吵嚷嚷，我们则更甚，常常会在热烈争辩中突然觉察到我们是吵得最厉害的，好像每个人都在看着我们(有时这使我们停下来，可有时我们不管这些而继续争辩) , 但是我们和茶馆里其他茶客之间从无敌意。
在那些饮茶的日子里，我们体验到的感受和经历过的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总是在无休止地争论着物理问题。记得有一次我们讨论的题目是关于根据哥本哈根学派对量子力学的解释来理解测量的含义, 那是一个极奥妙的问题。我们的争论从茶馆喝茶开始, 一直持续到昆华中学我们的房间里, 虽然熄灯后我们都上了床，但争论还没停止。到现在我已经记不清那天晚上我们争论的究竟是什么，也记不清谁站在哪一边，可是我清楚地记得我们三个人最后都从床上爬起来，点亮蜡烛，逐句查阅海森堡在《量子理论的物理原理》一书中的几段话来解决我们之间的争端。
The author's university life:
- Freedom: You can do what you want in university, and there is no mandatory things such as broadcasting certain ideology. Students can support or refute Chiang Kai-Shek, the president of China at that time.
- A point that I also agree with: Talents occur in every era, but the important thing is about the system that support them and let them freely explore.
- He thinks happiness comes from the bright future of an individual and society.
Teachers:
- Famous people in 西南联大：叶企孙，华罗庚，钱钟书，朱自清，沈从文，闻一多，陈寅恪，钱穆，傅斯年。
- Teachers do not need to follow a certain syllabus, and can voice their own opinions.
- Different teachers have their own temper over certain topics, and students are also welcome to debate with the teacher.
Learning history:
- The author thinks that the essence of learning history is to distill the philosophy behind.
- The author find drawing the political map very helpful for mastering historical knowledge. Professor Pi asked students to draw six political maps throughout a semester.
Other anecdotes:
- Physics department: Yang Chen-Ning and Huang Kun discussed the newest paper of Eistein. Yang: "No originality at all."
- See the book for many important insights, such as two ways to do philosophy well, one from STEM into philosophy, and the other from philosophy to other humanities subje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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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her readings: Yang Chen-Ning's memoir with Huang Kun
- 杨振宁：我的朋友黄昆
我们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夭晚饭后花一二个小时到茶馆饮茶，然后再回学校去。那时校园附近的三条街上有好多茶馆。在一天又一天的饮茶中，我们彼此真正非常了解了。饮茶时，我们讨论夭底下所有的事情，从古代历史到当代政治，从世界上的文化大格局到新近所看的电影里的细节，无所不谈。在所有这些讨论中，我记得黄昆是一位公正的参辩者，从不作弄对方。我还记得他有把争论推向极端的倾向。
我们这些茶友组成了一个富有趣味而又好奇的小团体，有许多学生像我们一样，可是茶客中多数是当地的居民、马车夫和从远乡来的商贩。茶馆里吵吵嚷嚷，我们则更甚，常常会在热烈争辩中突然觉察到我们是吵得最厉害的，好像每个人都在看着我们(有时这使我们停下来，可有时我们不管这些而继续争辩) , 但是我们和茶馆里其他茶客之间从无敌意。
在那些饮茶的日子里，我们体验到的感受和经历过的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总是在无休止地争论着物理问题。记得有一次我们讨论的题目是关于根据哥本哈根学派对量子力学的解释来理解测量的含义, 那是一个极奥妙的问题。我们的争论从茶馆喝茶开始, 一直持续到昆华中学我们的房间里, 虽然熄灯后我们都上了床，但争论还没停止。到现在我已经记不清那天晚上我们争论的究竟是什么，也记不清谁站在哪一边，可是我清楚地记得我们三个人最后都从床上爬起来，点亮蜡烛，逐句查阅海森堡在《量子理论的物理原理》一书中的几段话来解决我们之间的争端。
November 19, 2024
The account of history shouldn’t be focused on the verification of all details of past events but almost a philosophical view of the connection between the past, present and the future.
This book offers a personal perspective on how an individual remembers what China was like in the 1900s. It was a period of hardship but Chinese people had hope of a better future.
This book offers a personal perspective on how an individual remembers what China was like in the 1900s. It was a period of hardship but Chinese people had hope of a better future.
December 7, 2020
民国风土人情，尤重在民国的大学。有些回忆录的性质，淡淡的文笔。各位大师友情出演。推荐。最后是隔一段时间都会有的感叹：惜不能生在民国。
June 24, 2022
我这几年读到最触动我的书，一个正常的人说正常的话我也会被感动到，大概是这个社会已经很不正常了。
August 21, 2022
文革著述不算多，这本甚好。像是和一位老先生谈话，娓娓道来而又意味深长。
October 11, 2022
夹杂在一堆生活和工作琐事中，断断续续终于读完
那一代知识分子，是真正精英中的精英，通多国语言，学习靠外语，论文也要用外语，国际影响力是现在的国人大大不能比的
那一代知识分子，是真正精英中的精英，通多国语言，学习靠外语，论文也要用外语，国际影响力是现在的国人大大不能比的
November 30, 2023
很好的口述史
December 2, 2025
何兆武说任何人或者任何事，解释人和事的历史背景和环境情况总是解释得特别好。本来他就是搞历史的，有能力做好这一点并不奇怪，毕竟所有的东西都要在其特定的context下才能有真正的意义而不会被曲解，但是现在世界上能把context说清楚的人真的太少了。别说说清楚了，就连意识到理解事物要在context下理解的人都少。所以读这本书心情是很舒畅的，也学到很多东西。
December 13, 2025
把名字写在水上TuT
December 29, 2021
非常庆幸今年看到了这本书，感觉跟何老先生相见恨晚。
读书的过程是一次非常愉悦的体验。老先生在书里提到，学术贵在自由；读书的乐趣于他而言是精神上的满足，而不是得到一种世俗的荣誉，因此他“好读书，不求甚解”。
他的精神世界非常丰富，有莎士比亚和弥尔顿，卢梭和康德，也有贝多芬和舒伯特。他说自己从来不想做学者或专家，只想能旁观世界和人生就满足了。可能这种丰富的精神境界和游离感是他能够渡过一波又一波运动的原因之一吧。
老先生生于1921年，今年五月去世，享年百岁。经历了一个世纪的人生，自由又坚韧。如后记所言，他的生活直至内心，外面的世界于他有如街景。
读书的过程是一次非常愉悦的体验。老先生在书里提到，学术贵在自由；读书的乐趣于他而言是精神上的满足，而不是得到一种世俗的荣誉，因此他“好读书，不求甚解”。
他的精神世界非常丰富，有莎士比亚和弥尔顿，卢梭和康德，也有贝多芬和舒伯特。他说自己从来不想做学者或专家，只想能旁观世界和人生就满足了。可能这种丰富的精神境界和游离感是他能够渡过一波又一波运动的原因之一吧。
老先生生于1921年，今年五月去世，享年百岁。经历了一个世纪的人生，自由又坚韧。如后记所言，他的生活直至内心，外面的世界于他有如街景。
August 22, 2022
虽身在欧洲，然而心始终被上海封城的阴霾笼罩，隐隐觉得大变革 is looming，于是成日在 Reddit 流浪防区阅读键委们对政史话题的「高谈阔论」，前几日终于觉得不太像话——那些终究只是网友们发泄般的闲言碎语，沉迷于此令人的精神生活愈发显得可怜，便找了许久前友人推荐的此书来读。
果然未曾失望，两晚便读完了。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此书是口述史，口语化的行文极易于阅读，另一方面则缘于何兆武先生在讲述过去时非常坦诚，毫无骄矜，读来十分畅快。
书里描述西南联大群星璀璨学术自由的时光，总令我不自觉拿自己求知若渴的少年时代与之对照——诚然不管是彼时还是现在我身边都没有那么多大师，然而得益于数字革命，徜徉书海与古今中外伟大灵魂神交、与中外友人对谈时，偶尔也会发起「精神世界海阔天空」的感悟。这本书更吸引人的恐怕是何老对上世纪中战火纷飞年代生活的描绘以及他对生活的体悟。对比很多回忆录的声嘶力竭，何老的追忆温情脉脉，看似不痛不痒，然而克制中更显格局。
以下是一些记忆深刻的点和读书时的记下的杂感：
1.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初国民党不效仿欧美，却效仿苏联的专政体制，与当时风行全世界的法西斯主义关系很大。还提及国民党不同于西方政党——从未听说过后者拥有自己的军队的，今日 CCP 也还是如是，党对军队拥有绝对领导，「军队国家化」成一纸空文。
2. 北洋时期的官方政府没有意识形态和严格的思想专制，这样的时代环境孕育了五四运动。后期学生运动多发在北京、昆明，也与这些地方国民党直接统治不那么有力相关。
3. 白话文流行至今也不过六十余年时间，若真有五千年文明，近 99% 的载体都是文言文。这一点有所夸张，但这时间长度对比的确令人震惊。不过我赞同，中国传统文化的门对不会文言文的人是关上的，十分遗憾自己在中学时代没多读文言。
4. 何老说自己接受的教育是所谓资产阶级的旧民主主义教育，的确，从上学用的几乎都是英文教材可见一斑。那时有那么多「学贯中西」的大家和这点应该有关系。我是成长于东南沿海农村的90后，但自觉在读书成长过程中接触到的西方的东西可能还没有何老那一代的人多：音乐电影电视剧的资源的确是更多了，但是热衷的人并不多；高中时看英文课外读物的，除了个别要出国读本科的同学，几乎没有；大学里英文教材的普及度则非常低。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感受，来自城市的、00后的孩子的感受可能大有不同。
5. 何老说历史有两大特点，一是由胜利者书写，二是由高雅的上层阶级书写。前者很多人都能意识到，后者则不然。曾和好友讨论在这个每个人都可以写东西的时代——UGC (User generated content) 喷涌，不知道能否让更多的普通人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声音。友人说这种想法可能有点乐观了，想想抖音快手让我们了解了多少从前从未了解过的人们的生活就知道了。
6. 看到何老说那时的京剧小学徒要经受超强度的训练、遭到残酷打骂，下一句就是如果这就是京剧的代价，那他宁可世界上没有这门艺术。看此书时候有很多与作者的吐槽点相契合的时刻，妙不可言。
7. 近代湖南人才辈出，与太平天国战争后南北交通陆路走湖南相关；另一原因时湘军在江南一带主战场掠夺大量财富、书籍并带回湖南，给湖南提供了发展条件。
8. 「知道姓名、年代，但不一定就意味着你理解了历史」。无比赞同。现在流行的很多X朝那些事，读者读得畅快，恐怕更多的是六经注我。但六经注我也未必不好。
9. 近代史1840年鸦片战争到何老读大学的20世纪40年代，正好一百年。总觉得1840-1940这一顿历史乱糟糟地揉杂在一块儿，没想到从1940年回望1840年，比从今天回望1940年还要遥远。人果然会压缩距离当下更遥远的历史区间。
10. 小 trick：「皮名举先生的近代史作业是画欧洲政治地图，画过一遍之后就对历史上的政治划分非常清楚了」。
11. 何老认为钱穆旧学出身，缺乏世界性的眼光，对中国传统文化感情过于���厚，只看到美好的一面。其实我之前一直觉得民国文人大多类似钱穆，不过读了本书，反而 dispel 了这偏见。
12. 亚里士多德：诗人可能比历史学家更真实，因为他们能看到普遍的人性的深处。何兆武先生认为历史学家往往止步于历史事件，或许艺术家、文学家可以从���一层面以另一种方式更深刻地理解历史。这话听起来可能比较空，但我能隐隐领略到并赞同何老的意思。
13. 何老对于冯友兰那些「言不由衷」的检讨是要从冯友兰全集中删去的看法太精彩了：
1. 是否言不由衷要由读者来判断；
2. 删去了就不应叫全集而是选集；
3. 检讨不仅不是没有意义，作为知识分子自我反省的心路历程，检讨反而有着比冯的学术著作更有史料价值的历史意义。
4. 何也认为冯友兰写的哲学史只是按历史顺序排列哲学思想，并没有从哲学思想的历史背景和现实意义表现出「史」，这恐怕也是很多XX史类书籍的问题所在。
14. 金岳霖带来了逻辑哲学，培养了诸如王浩等一批人才，如果当年不是盲目学习苏联，在这一块中国可能已经达到世界前沿，因为不像其他学科一样需要昂贵费用。这话恐怕要结合王浩后来的经历来读。王浩是影响何老思想最深的人，也是其一生挚友，何曾说将来要做王的 boswell，是十分令人羡慕的友情。书里关于王浩的有意思的点：他从不在脑里预设结论，他和何对幸福的探讨，他认为清华的硕士比哈佛的博士还有意义。
15. 当时的人都知道学问很好，但因为对自己要求严格，没留下著作的有：沈有鼎、冯文潜、张奚若。今天知道这些名字的人恐怕不多了。
16. R winter 说此三人拥有纯粹的美：雪莱、济慈和肖邦。何老觉得还要加一个李商隐。赞同！何老对李商隐的描述和我的感受特别相符，我总觉得李商隐有一套自己的语感，因他诗中的氛围感是中国诗中独有的。何老养病期间登岳阳楼的经历也令我回忆起自己二十岁不到时因病休学，常常跑到西湖边郁郁寡欢的岁月。
17. 为了保护对外运输主要通道，史迪威把中国的精锐部队调到中缅战场，这是他和蒋介石的主要矛盾，也因此离开中国。勾起了读 Barbara Tuchman 写史迪威的书的兴趣。
18. 何老非常有幽默感：
1. 昆明那时候天天被炸，有家牛肉面馆被炸了之后，换了个招牌叫「不怕炸」 。
2. 他回忆有一次殷海光在路上对他恶意嘲笑， 于是他怒目而视问殷「你笑什么」，殷耸肩回道「啊，没什么，friendship」。短短一句描绘了一个贱兮兮的形象.......
19. 当然也有极度沉重的话题：
1. 「不能以强调自己的特色来抹杀普遍的价值，中国有没有特色，有特色，但是这特色你不必强调」。今日读来更加耐人寻味。
2. 「这是社会主义的统计数字」。第一时间联想到「动态清零」「恶意返乡」等一系列社会主义词汇。
3. 「或许这样也好，不然，你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承受不了，文革时候早晚也逃不过去的」。这句话是何老回忆自杀的妹妹时说的，平静叙述下有着多少看不见的血泪？
4. 何老为被关进牛棚、沦为阶下囚天才同窗李振穆鸣不平，将其与杨振宁人生轨迹对比，令人唏嘘。那个年代遭遇无端不幸的人太多了：书中一笔带过的和杨振宁齐名物理天才黄昆，抱着「建立中国自己的物理研究团队是比得诺贝尔奖更激动人心的事」的愿景回国，自己的儿子后来却被分配到肉食部卖肉； 叶企孙的经历这几年渐为人知，清华也早已给立了像；还有书里提到「怎么也看不穿」的杨超。然而身后名对于这些不幸的人有又何意义呢，酒一滴都不到刘伶坟上土啊！
20. 何老对政治活动的态度：普通人对其要保持一定距离，保存好自己。我更年轻几岁的时候可能会激烈反对这种态度，现在几乎是赞同了：参与进去前要想清楚，那无边的苦、无休无止的痛，都是要一个人，作为生命个体自己面对自己扛的。
书里还讲了很多其他名人轶事，何老敢于褒贬，态度又真诚，不令人觉得是在嚼人舌根。何老反复强调的自由的大学氛围倒未在我心底激起波澜：我年少时候幸运，承蒙宽容开放师友之庇护；出国之后更不必说。
很多人在读完这本书之后都发出想生活那个时代的感慨，我却没有，恐怕是农村出身的人本能的对精英教育的抵触。当代的和平、普及教育、便捷的信息获取渠道都是我绝不愿舍弃的。何老有句话说得好，「江山代有才人出，每个时代和国家的人才都差不多，问题是他们有没有自由发展的条件」。当代中国可能在某些方面甚至还不如上世纪40年代的中国，但总体条件是更好的。
总之，读完此书收获了很多八卦，被种草了很多书籍，但最大的收获应该是何老的人生态度。他相信真实的人生是多元的，哪怕有人一辈子不停地追求女性，能自得其乐，也是美好的一生。我几乎觉得他是拥有真正「躺平」心态的人（和当代青年口中的「躺平」是两回事），正如他在《上班记》里所述：
果然未曾失望，两晚便读完了。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此书是口述史，口语化的行文极易于阅读，另一方面则缘于何兆武先生在讲述过去时非常坦诚，毫无骄矜，读来十分畅快。
书里描述西南联大群星璀璨学术自由的时光，总令我不自觉拿自己求知若渴的少年时代与之对照——诚然不管是彼时还是现在我身边都没有那么多大师，然而得益于数字革命，徜徉书海与古今中外伟大灵魂神交、与中外友人对谈时，偶尔也会发起「精神世界海阔天空」的感悟。这本书更吸引人的恐怕是何老对上世纪中战火纷飞年代生活的描绘以及他对生活的体悟。对比很多回忆录的声嘶力竭，何老的追忆温情脉脉，看似不痛不痒，然而克制中更显格局。
以下是一些记忆深刻的点和读书时的记下的杂感：
1.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初国民党不效仿欧美，却效仿苏联的专政体制，与当时风行全世界的法西斯主义关系很大。还提及国民党不同于西方政党——从未听说过后者拥有自己的军队的，今日 CCP 也还是如是，党对军队拥有绝对领导，「军队国家化」成一纸空文。
2. 北洋时期的官方政府没有意识形态和严格的思想专制，这样的时代环境孕育了五四运动。后期学生运动多发在北京、昆明，也与这些地方国民党直接统治不那么有力相关。
3. 白话文流行至今也不过六十余年时间，若真有五千年文明，近 99% 的载体都是文言文。这一点有所夸张，但这时间长度对比的确令人震惊。不过我赞同，中国传统文化的门对不会文言文的人是关上的，十分遗憾自己在中学时代没多读文言。
4. 何老说自己接受的教育是所谓资产阶级的旧民主主义教育，的确，从上学用的几乎都是英文教材可见一斑。那时有那么多「学贯中西」的大家和这点应该有关系。我是成长于东南沿海农村的90后，但自觉在读书成长过程中接触到的西方的东西可能还没有何老那一代的人多：音乐电影电视剧的资源的确是更多了，但是热衷的人并不多；高中时看英文课外读物的，除了个别要出国读本科的同学，几乎没有；大学里英文教材的普及度则非常低。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感受，来自城市的、00后的孩子的感受可能大有不同。
5. 何老说历史有两大特点，一是由胜利者书写，二是由高雅的上层阶级书写。前者很多人都能意识到，后者则不然。曾和好友讨论在这个每个人都可以写东西的时代——UGC (User generated content) 喷涌，不知道能否让更多的普通人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声音。友人说这种想法可能有点乐观了，想想抖音快手让我们了解了多少从前从未了解过的人们的生活就知道了。
6. 看到何老说那时的京剧小学徒要经受超强度的训练、遭到残酷打骂，下一句就是如果这就是京剧的代价，那他宁可世界上没有这门艺术。看此书时候有很多与作者的吐槽点相契合的时刻，妙不可言。
7. 近代湖南人才辈出，与太平天国战争后南北交通陆路走湖南相关；另一原因时湘军在江南一带主战场掠夺大量财富、书籍并带回湖南，给湖南提供了发展条件。
8. 「知道姓名、年代，但不一定就意味着你理解了历史」。无比赞同。现在流行的很多X朝那些事，读者读得畅快，恐怕更多的是六经注我。但六经注我也未必不好。
9. 近代史1840年鸦片战争到何老读大学的20世纪40年代，正好一百年。总觉得1840-1940这一顿历史乱糟糟地揉杂在一块儿，没想到从1940年回望1840年，比从今天回望1940年还要遥远。人果然会压缩距离当下更遥远的历史区间。
10. 小 trick：「皮名举先生的近代史作业是画欧洲政治地图，画过一遍之后就对历史上的政治划分非常清楚了」。
11. 何老认为钱穆旧学出身，缺乏世界性的眼光，对中国传统文化感情过于���厚，只看到美好的一面。其实我之前一直觉得民国文人大多类似钱穆，不过读了本书，反而 dispel 了这偏见。
12. 亚里士多德：诗人可能比历史学家更真实，因为他们能看到普遍的人性的深处。何兆武先生认为历史学家往往止步于历史事件，或许艺术家、文学家可以从���一层面以另一种方式更深刻地理解历史。这话听起来可能比较空，但我能隐隐领略到并赞同何老的意思。
13. 何老对于冯友兰那些「言不由衷」的检讨是要从冯友兰全集中删去的看法太精彩了：
1. 是否言不由衷要由读者来判断；
2. 删去了就不应叫全集而是选集；
3. 检讨不仅不是没有意义，作为知识分子自我反省的心路历程，检讨反而有着比冯的学术著作更有史料价值的历史意义。
4. 何也认为冯友兰写的哲学史只是按历史顺序排列哲学思想，并没有从哲学思想的历史背景和现实意义表现出「史」，这恐怕也是很多XX史类书籍的问题所在。
14. 金岳霖带来了逻辑哲学，培养了诸如王浩等一批人才，如果当年不是盲目学习苏联，在这一块中国可能已经达到世界前沿，因为不像其他学科一样需要昂贵费用。这话恐怕要结合王浩后来的经历来读。王浩是影响何老思想最深的人，也是其一生挚友，何曾说将来要做王的 boswell，是十分令人羡慕的友情。书里关于王浩的有意思的点：他从不在脑里预设结论，他和何对幸福的探讨，他认为清华的硕士比哈佛的博士还有意义。
15. 当时的人都知道学问很好，但因为对自己要求严格，没留下著作的有：沈有鼎、冯文潜、张奚若。今天知道这些名字的人恐怕不多了。
16. R winter 说此三人拥有纯粹的美：雪莱、济慈和肖邦。何老觉得还要加一个李商隐。赞同！何老对李商隐的描述和我的感受特别相符，我总觉得李商隐有一套自己的语感，因他诗中的氛围感是中国诗中独有的。何老养病期间登岳阳楼的经历也令我回忆起自己二十岁不到时因病休学，常常跑到西湖边郁郁寡欢的岁月。
17. 为了保护对外运输主要通道，史迪威把中国的精锐部队调到中缅战场，这是他和蒋介石的主要矛盾，也因此离开中国。勾起了读 Barbara Tuchman 写史迪威的书的兴趣。
18. 何老非常有幽默感：
1. 昆明那时候天天被炸，有家牛肉面馆被炸了之后，换了个招牌叫「不怕炸」 。
2. 他回忆有一次殷海光在路上对他恶意嘲笑， 于是他怒目而视问殷「你笑什么」，殷耸肩回道「啊，没什么，friendship」。短短一句描绘了一个贱兮兮的形象.......
19. 当然也有极度沉重的话题：
1. 「不能以强调自己的特色来抹杀普遍的价值，中国有没有特色，有特色，但是这特色你不必强调」。今日读来更加耐人寻味。
2. 「这是社会主义的统计数字」。第一时间联想到「动态清零」「恶意返乡」等一系列社会主义词汇。
3. 「或许这样也好，不然，你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承受不了，文革时候早晚也逃不过去的」。这句话是何老回忆自杀的妹妹时说的，平静叙述下有着多少看不见的血泪？
4. 何老为被关进牛棚、沦为阶下囚天才同窗李振穆鸣不平，将其与杨振宁人生轨迹对比，令人唏嘘。那个年代遭遇无端不幸的人太多了：书中一笔带过的和杨振宁齐名物理天才黄昆，抱着「建立中国自己的物理研究团队是比得诺贝尔奖更激动人心的事」的愿景回国，自己的儿子后来却被分配到肉食部卖肉； 叶企孙的经历这几年渐为人知，清华也早已给立了像；还有书里提到「怎么也看不穿」的杨超。然而身后名对于这些不幸的人有又何意义呢，酒一滴都不到刘伶坟上土啊！
20. 何老对政治活动的态度：普通人对其要保持一定距离，保存好自己。我更年轻几岁的时候可能会激烈反对这种态度，现在几乎是赞同了：参与进去前要想清楚，那无边的苦、无休无止的痛，都是要一个人，作为生命个体自己面对自己扛的。
书里还讲了很多其他名人轶事，何老敢于褒贬，态度又真诚，不令人觉得是在嚼人舌根。何老反复强调的自由的大学氛围倒未在我心底激起波澜：我年少时候幸运，承蒙宽容开放师友之庇护；出国之后更不必说。
很多人在读完这本书之后都发出想生活那个时代的感慨，我却没有，恐怕是农村出身的人本能的对精英教育的抵触。当代的和平、普及教育、便捷的信息获取渠道都是我绝不愿舍弃的。何老有句话说得好，「江山代有才人出，每个时代和国家的人才都差不多，问题是他们有没有自由发展的条件」。当代中国可能在某些方面甚至还不如上世纪40年代的中国，但总体条件是更好的。
总之，读完此书收获了很多八卦，被种草了很多书籍，但最大的收获应该是何老的人生态度。他相信真实的人生是多元的，哪怕有人一辈子不停地追求女性，能自得其乐，也是美好的一生。我几乎觉得他是拥有真正「躺平」心态的人（和当代青年口中的「躺平」是两回事），正如他在《上班记》里所述：
我不是一个建功立业的人，一生满足于做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不过是浮生中一个匆匆的过客。这就像演戏一样，何必人人上台表演，做个观众不也很好？正如《浮士德》中灯塔守望者一边唱，一边说的两句话：“To see I was born，to look is my call.”（我的一生就是来观看的。）
July 18, 2021
在那段動盪的歲月，西南聯大就像黑夜裏的星星，天空越黑暗，星光就越是熠熠生輝。那個年代，條件之艱苦非今日所能想像，但可謂是近代以來中國學術和教育最自由開放的時期，同樣讓人感慨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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