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re on this book
Community
Kindle Notes & Highlights
第一個牽涉到人類對生態環境的破壞，這個問題我們先前已略提一二。生態環境的破壞程度以及是否得以回復，部分和人的因素有關（例如每年每一公畝砍伐的樹木數量），部分和環境本身的特質有關（例如每年每一公畝中有多少幼苗能發芽，樹苗的成長速度有多快）。環境的特質還包括脆弱性（是否容易受到破壞的影響）以及回復力（從破壞復原、起死回生的潛能）。脆弱性和回復力還可分別探討，例如討論一個地區的森林、土壤、水產資源等的脆弱性和回復力各是如何。為什麼只有某些社會遭受環境崩壞的問題，原因可能是居民恣意妄為的結果，也可能是環境中的某些層面特別脆弱，或者兩者皆是。
第二個討論的是氣候變化。一提到氣候變化，我們常常聯想到人類造成的全球暖化。其實即使沒有人類的干擾，大自然本身也可能促使氣候變化，使氣候因而變得更熱或更冷、更潮溼或更乾燥，每一年的氣候都可能和往年有點差異，而歷年來某一個月的氣候也可能有小小的變化。就自然本身帶來的氣候變化來說，原因可能是太陽散發出更多的熱、火山爆發將火山灰拋射到大氣層中、地軸與公軸軌道平面傾斜角的改變、地表陸地和海洋分布面積的改變等。有關氣候變化，最常提到的例子包括大陸冰被（ice
第三項是強鄰威脅。從地理層面來看，史上絕大多數的社會都離其他社會不遠，難免有接觸的機會，他們與鄰近社會的關係可能是斷斷續續地接觸，或是慢慢形成敵對的狀態。如果一個社會本身夠強韌，或許還可以撐下去；如果因為環境破壞等問題，社會本身因而體質虛弱，就可能遭到敵人的併吞。人類社會崩壞的一個近因就是軍事征服，但我們也得考慮遠因，也就是社會本身慢慢變得虛弱不振。生態破壞就是這麼一個遠因，但這種遠因常常會被軍事征服等近因掩蓋。
第四項則是鄰近社會的支持轉為薄弱。這和第三項的惡鄰入侵日益嚴重剛好相對。翻開歷史來看，幾乎大部分的人類社會都有敵對的惡鄰，也有友善的貿易夥伴。常常，敵人可能是朋友，朋友也可能變成敵人，態度有時會轉變。大多數的社會對鄰近友邦都有某種程度的依賴，例如重要貿易物資的進口（如今日美國的原油仰賴進口，日本也須進口原油、木材、海產等）以及文化的聯繫，因此一個社會覺得和另一個社會特別親近（如澳洲對英國文化一直有很深的認同，直到最近才有改變
這五個框架的最後一項，就是一個社會面對問題的應變力。所謂的問題不只是指生態環境破壞的問題，也包括其他問題。即使碰到類似的問題，不同的社會總有不同的因應之道。就拿山林濫伐的問題來說，過去很多人類社會都有這樣的問題，紐幾內亞高地、日本、蒂蔻皮亞島、東加等因此轉危為安，得知森林經營之道，繼續繁榮下去；而復活節島、玻里尼西亞群島中的芒阿雷瓦島（Mangareva）以及殖民格陵蘭的維京人森林經營就不得法，最後走上敗亡。我們如何理解這種不同的結果？一個社會的應變力取決於政治、經濟和社會制度與文化價值觀，這些制度和價值觀會影響到社會能否解決問題（甚至是否嘗試去解決）。本書將以這五個框架來檢視過去的人類社會，並討論這些社會的興亡。
老愛提世界末日」、「誇大危機」、「關心瀕臨絕種的紫色蝨子草，漠視人類的需要」。雖然我很愛紐幾內亞的鳥類，但我更愛我的兒子、我的妻子、我的朋友、紐幾內亞人等等。我很關心環境破壞的問題，因為我知道這個問題對人類社會造成的衝擊更甚。
讓農夫覺得芒刺在背。很多農作方式也必須進行一番改變，如拔除雜草、使用除草劑、改變施肥方式、以雜草的天敵如昆蟲或真菌來對抗、控制燃燒、變更刈草時間、改變輪作方式、調整年度的放牧方式等。如此大費周章，只因當初料想不到幾株小草竟會帶來這麼大的後患。
島民的口傳歷史也提到這種人吃人的真實夢魘，島民辱罵敵人最惡毒的話莫過於：「你老母的肉在我的牙縫。」
的木頭」），也就是刻了象形文字的板子，無疑是島民發明的，但發明的時間已不可考。最先提到這種文字的是一八六四年在此居住的天主教傳教士，目前留下來的二十五塊朗格朗格板顯然是島民與歐洲人接觸後的產物。有些木板不是當地的木頭，有些則是用歐洲人的船槳刻的，還有一些可能是島民為了出售而製造的。大溪地天主教主教對當地文字非常感興趣，希望取得樣本，於是派人前來購買。紐西蘭語言學家費雪（Steven
我常常問自己這麼一個問題：「復活節島民在砍下島上最後一棵樹的那一刻，曾說過什麼？」他們是否像現代的伐木工人叫喊：「我們顧的是生計，不是樹木！」或者：「問題就交給科技去解決吧。別擔心，我們可以找出木頭的替代品。」或是振振有辭地說：「怎見得復活節島其他地方也都沒有樹木了？我們得進行更進一步的研究。禁止伐木未免言之過早，真是杞人憂天。」在每一個大意破壞生態環境的社會中，都有人提出這樣的質疑。我們會在第十四章探討這個問題，也會了解社會犯下這種錯誤的背後有著一連串原因。
豐富，似乎享用不盡，雖然還缺幾種原料，只要坐船出海交易就可取得。即使是附近比較窮困的地區，也很樂意把多出來的原料拿出來交易。有一段時間，大家日子都過得不錯，人口也成長了數倍。
南加州海岸附近有個聖尼可拉斯島（San Nicolas Island），島上的印第安部落幾乎全部死絕，只剩一個女人獨活了十八年。最後的韓德森島民是否一代接著一代，孤獨地在海灘上度日，望眼欲穿地看著無邊無際的大海，等待著獨木舟再度駛來？還是連獨木舟的記憶也模糊了，不知獨木舟為何物？
美國西南部恰克文化國家歷史公園（Chaco Canyon National Historic Park）的阿納薩茲印第安遺址（圖九、一〇）和綠台國家公園（Mesa Verde National Park），前者在新墨西哥州七五號公路附近，後者近六六六號公路，距離我在洛杉磯的家都不到一千公里。這兩個古老的美洲原住民遺址和下一章探討的馬雅一樣，都是熱門的觀光景點，每年吸引成千上萬第一世界的人民前往遊覽。在美國西南部這些古印第安「名勝」當中，明布雷斯（Mimbres）一地也是藝術品收藏家的最愛，此地的陶器因幾何圖案、以天真素樸的寫實線條描繪人物和蟲魚鳥獸，令人愛不釋手。這獨特的文化可能是不到四千人的小型社會締造出來的，在幾百年之間登峰造極、大放光華，然後突然黯淡無光。
前面我說阿納薩茲人「暫時」度過難關，這「暫時」其實有六百年之久，自哥倫布在一四九二年發現這個新世界，歐洲人在此殖民至今，甚至還不到六百年。美國西南部各個印第安部落在他們生存的年代實驗了半打左右的經濟型態（參見
他們在登峰造極後不久，於公元一一〇〇年至一一二〇年間就殞落了。恰克峽谷的阿納薩茲人怎知末日會這麼快到來。因此，現代美國人也不可過於自信，以為第一世界的經濟型態就能歷久不墜。
形成冰島環境的四個要素即是：火、冰、水、風。冰島位在挪威西邊九百六十公里的北大西洋中，這裡就是所謂的大西洋中脊（Mid-Atlantic
雖然維京人初抵格陵蘭之時對牛情有獨鍾，其次是綿羊，再來才是山羊，最適合在格陵蘭飼養的牲畜卻是山羊，其次是綿羊，再來才是牛。大多數的牧場（特別是偏北、勉強得以放牧的西聚落）到頭來都是山羊一大堆，牛隻寥寥無幾。這是莫可奈何的事，只有牧草最為豐美的東聚落還能繼續以牛為重。
在北半球，向南山坡可以得到最多的日照。春天時這樣的坡地冰雪最快融化，牧草的生長季就可多幾個月，每天的日照時數也比較多。在格陵蘭，最好的牧場都是向南的，如嘉德、布拉塔利德、哈瓦思和桑內斯（Sandnes），無一例外。
顯然格陵蘭非常熱中於追逐歐洲流行，緊緊追隨歐洲的腳步。這種行為反映出這樣的心態：「我們是高尚的歐洲人，也是虔誠的基督徒，不要把我們和那些粗俗的印紐伊特人混為一談。」一九六〇年代我在澳洲看到的澳洲人也一樣，甚至比英國人更英國。儘管格陵蘭在歐洲最偏遠的一隅，情感上仍與歐洲緊緊相連。如果格陵蘭的維京人只是梳子樣式或死者手臂擺放姿態跟著歐洲走，倒是無傷大雅。但是以下這些心態就大有問題，關乎整個民族的存亡絕續：無視氣候條件嚴酷，堅持和歐洲人一樣養牛；為了和歐洲交易，在農忙的夏日還出動人力到北方狩獵；不屑向印紐伊特人學習生存的本事；寧可餓死還是要做個「歐洲人」。然而，格陵蘭的維京人有其困境與心理障礙，我們很難從現代的世俗眼光來衡量。如果他們考慮到生存的問題，應當知道不要什麼都奉獻給教堂，而該向印紐伊特人學習或和他們通婚，或許就能再熬過一個嚴寒的冬天。但是來世呢？要是因而上不了天堂，永遠被打入地獄，又該如何？格陵蘭的維京人也許就是以歐洲基督徒自居，才會這麼保守。他們比歐洲人更像歐洲人，因為被這種自我形象禁錮了，無法改變生活型態，最後只好走上絕路。
但對印紐伊特人來說，沒有木材不是問題：他們用雪塊蓋屋子，用鯨脂或海豹脂來做燃料和照明。沒有木頭可造船？印紐伊特人也克服了這個問題：他們以海豹皮覆在船的支架上做成小皮艇（圖一六），也用同樣的材料來製作一種叫做「烏米亞克」（umiaq）、可以出海捕鯨的大皮艇。
第一次在格陵蘭看到傳統印紐伊特皮艇還是讓我目瞪口呆，有百聞不如一見之感：那皮艇看來就像迷你的愛荷華級戰艦（U.S.S. Iowa class），即美國海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建造之航速飛快（
褲子。我訪問的一位歷史學家以生動的描述來形容巴拉格：「他就像一條蛇，會因需要而蛻皮或變換體色。」巴拉格放任官員貪汙，但他自己又不像杜希友那樣愛錢，套句他的話：「貪汙到我辦公室門口就打住了。」
牛隻反芻、消化呼出的甲烷，造成溫室效應的能力比二氧化碳高二十倍。對澳洲來說，如果要減少溫室效應氣體的排放量，最簡單的做法就是禁止養牛。
[5]《孩子要回家》：片名又譯《末日小狂花》，二〇〇二年上映，由曾拍攝《沉靜的美國人》、《愛國者遊戲》的澳洲導演諾斯（Phillip Noyce）執導，描述二十世紀初澳洲對黑人採取不人道的隔離政策，企圖「漂白」澳洲人口的灰暗歷史。影片由真人真事改編，講述勇敢的黑人女孩帶著兩個妹妹逃離管訓營，沿著兔籬笆遠走二千四百公里，最後終於重回母親懷抱。
澳洲把水的分配推向市場，首次透過招標方式競賣水權。參看http://www.crwstc.org/news/030821-1.htm。
雪佛龍等大型石油公司已經了解，每年只要多花個幾百萬甚至幾千萬美元，長久下來，就可使災難事件的發生機率降到最低。萬一出事，嚴重的話可能是數十億美元的損失，也可能讓整個案子停擺，投資血本無歸。雪佛龍一位經理人解釋，他已經知道環境維護的經濟價值：他曾負責清理一個德州油田的油坑，即使是小小的油坑，清理起來平均要花十萬美元。也就是說，汙染後的清理通常要比事前的預防花費大得多。這就像醫療，在公共衛生方面花點小錢，做好疾病防治，總比疾病蔓延開來再治療來得省錢、省事。
這就像醫療，在公共衛生方面花點小錢，做好疾病防治，總比疾病蔓延開來再治療來得省錢、省事。
一個油田的經營通常長達好幾十年，如果要投資不失去準頭，眼光必須放得遠，掌握世界變動——這就是殼牌倫敦研究處設立的目的。
另一個因素則是考量大眾對石油業災難可能有的反應。一般來說，漏油事件馬上會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這種事件一旦發生，常常是突然且醒目的（如油管、鑽油平台或油輪的破裂或爆炸）。相形之下，礦場有毒物質溢流（見下文）就不是那麼顯而易見。漏油事件對環境的衝擊也很明顯，被油漬染黑的鳥屍不斷出現在電視畫面或報紙上。一般大眾無法容忍這種環境浩劫，會對肇事的石油公司發出怒吼。
業界已經知道，地主國即使還未察覺環境的問題，只要油田或礦場還在當地營運，總有一天地主國還是可能意識到這個問題，進而提出要求。
雪佛龍力行環境清淨還有一個優勢，這樣的聲譽有助於他們爭取合約。挪威的人民和政府都非常重視環境問題，最近挪威政府為了北海油田／天然氣開發工程招標，雪佛龍也參加競標，結果脫穎而出，或許得標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們在環保方面做得不錯。有些雪佛龍的朋友認為，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這就是他們嚴格保護庫圖布油田環境獲得的最大利益。
如果維護環境，不汙染環境，石油公司其實能賺更多的錢，也才能在未來繼續探採新的石油和天然氣。不過，我必須再次說明，我可沒說現在每一家石油公司都注意環境的維護與清潔，或都是認真負責、令人敬佩的。媒體就經常報導石油業一直存在的嚴重問題——單體油輪。單體油輪老舊且維修不易，近年來幾次嚴重的擱淺、漏油事件，出事的都是單體油輪。（如二〇〇二年在西班牙外海沉沒的威望號〔Prestige〕，就是一艘已有二十六年歷史的單體油輪。單體油輪的所有人多是小船東，大型石油公司已淘汰了大多數的單體油輪，改用雙體油輪。）其他的大問題也包括設備老舊。那些設備在購置時科技還沒那麼進步，因此比較會汙染環境，如今要更新很困難，也很昂貴（如奈及利亞和厄瓜多）。另外一個問題是當地政府腐敗、濫用職權，如奈及利亞和印尼。從雪佛龍在巴布亞紐幾內亞營運的例子看來，石油公司的確能在營運的同時照顧好環境，也對當地民眾有所幫助。同樣一個區域，如果讓伐木業者經營或是讓人狩獵、耕種，都沒有那麼多好處。雪佛龍這個例子也可以說明，庫圖布油田會有那麼好的成果，是幾個因素相加起來的結果，很多其他大型石油公司開發案都做不到。我們也可由此看出，公眾其實也有舉足輕重的角色，能影響結果。
金屬採礦造成的汙染雖然有時也像漏油事件來得快、顯而易見，一下子使很多魚類或鳥類斃命（如山米特維爾礦區流出的氰化物，使河流中的魚全部死光），但是礦區的有毒金屬和酸性汙水通常會長期滲流。這種滲出並不顯眼，也不能自然分解，而且可能持續好幾百年。礦區附近雖不至於在短期內出現死屍遍野的景象，但居民的身體會逐漸孱弱，飽受病痛折磨。此外，尾礦壩等防止礦區廢物外漏的工程又常常出事。
第凡內珠寶和杜邦公司的例子說明一個重點。一般消費者對石油公司比較有影響力，或多或少也能對煤礦公司施壓，因為社會大眾直接向石油公司購買汽油，也直接付費給使用煤礦發電的電力公司。因此，一旦發生重大漏油事件或煤礦災變，消費者知道該去找誰算帳。然而，消費者和金屬採礦公司隔得很遠，即使知道金屬礦業公司破壞環境，也莫可奈何，幾乎不可能用行動杯葛某一家金屬礦業公司。以銅為例，即使想間接抵制含銅製品也不可能，大多數消費者甚至連自己買的物品哪些含銅也不清楚。然而，消費者還是可以向第凡內珠寶、杜邦公司等購買金屬的大公司施壓。這些大公司無法睜著眼睛說瞎話，說不知道合作的金屬礦業公司在環保方面做得是好是壞。在下面有關伐木業和漁業的討論中，我們將更加見識這種消費者的力量。環保團體也開始利用這種策略來監督金屬礦業公司，與其跟狡詐的金屬礦業公司纏鬥，不如從金屬的大買主下手。
然而，消費者和金屬採礦公司隔得很遠，即使知道金屬礦業公司破壞環境，也莫可奈何，幾乎不可能用行動杯葛某一家金屬礦業公司。以銅為例，即使想間接抵制含銅製品也不可能，大多數消費者甚至連自己買的物品哪些含銅也不清楚。然而，消費者還是可以向第凡內珠寶、杜邦公司等購買金屬的大公司施壓。這些大公司無法睜著眼睛說瞎話，說不知道合作的金屬礦業公司在環保方面做得是好是壞。在下面有關伐木業和漁業的討論中，我們將更加見識這種消費者的力量。環保團體也開始利用這種策略來監督金屬礦業公司，與其跟狡詐的金屬礦業公司纏鬥，不如從金屬的大買主下手。
環保團體也開始利用這種策略來監督金屬礦業公司，與其跟狡詐的金屬礦業公司纏鬥，不如從金屬的大買主下手。
話說回來，不論再怎麼小心翼翼地維護環境，開採煤礦和銅礦還是會產生廢物。如果我們必須使用煤和銅，就必須認清環境費用對金屬採礦業來說本就無法避免，也是成本的一部分，正如礦業公司一定得購買挖土機和冶煉爐一樣。所以，金屬價格加上環境費用，由消費者承擔，是天經地義的事，就像石油公司和煤礦公司的做法。遺憾的是，金屬的供應鏈太長，加上大多數礦業公司長久以來惡名昭彰，總是把青山綠水化為惡土毒水，因此這個簡單的結論至今仍不可行。
林業監管委員會最初設定的任務有三重：首先，建立一整套森林管理標準；其次，查核某個地區的森林管理是否符合標準；再者，在複雜的供應鏈中追蹤木製品的源頭，讓消費者得知自己在店家購買的紙張、椅子或木板是否具有FSC標籤、是否來自管理良善的森林。
愈來愈多的林區所有人和經理人認為，認證通過可以為他們帶來利益。如果能透過獨立的第三方來認證，提升企業形象和品牌聲譽，他們在市場上就更站得住腳，也就有更多的消費者願意支持，因此花一點錢申請認證十分值得。FSC認證的特點在於消費者信賴這個標籤，這不是一家公司自己吹噓，而是國際認定的標準，經過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的專家查核與認證。如果申請者不符合標準，認證機構就會拒絕給予認證或要求他們改善。
最後一步就是產銷監管鏈（chain of custody）或完整軌跡資料的建立，例如一棵樹木在奧勒岡州砍伐下來後鋸成木板，最後在邁阿密的店家販售，所有過程都有紀錄。即使是通過FSC認證的森林，森林所有人將原木出售到鋸木廠，但鋸木廠鋸的不一定都是經過認證的木材，也可能有未經認證的木材，製造商購買時也無從區分。從生產商、供應商、製造商、批發商到零售商的產銷鏈非常複雜，即使公司自己也常常不知道原料來自哪裡或最後銷往何處，只知道直接供應商和顧客。若要邁阿密的消費者相信自己購買的木材來自通過認證的林區，直接供貨給消費者的商店就必須區分通過認證和未認證的貨品，而認證機構也必須要求每個供應商確實做到。這就牽涉到「產銷監管鏈」制度：經過認證的材料，在產銷鏈流通的每一個過程都必須追蹤、記錄。目前我們發現，來自認證森林的木材只有一七%有FSC標籤，其他八三%都在產銷鏈中摻雜未經認證的產品。建立產銷監管鏈聽起來很麻煩，卻是必要的麻煩。如果不這麼做，消費者就不知道自己在邁阿密零售商店買的木板來自哪裡。
還有另一個問題：大眾是否在意自己購買的產品有FSC標籤？會這麼做的消費者是否有相當的數量，以利優良木製品銷售？一項調查顯示，八〇%的消費者表示，如果有選擇，他們寧願自己購買的產品來自重視環保的公司。這是否只是空話？一般大眾在店家購買木製品之時，是否真會注意FSC標籤？如果貼有FSC標籤的產品貴一點，他們仍然願意購買嗎？
MSC的標準是漁民、漁產公司經理人、水產品處理廠、零售商、研究漁業的科學家和環保團體多方協商所訂立。最主要的原則包括：必須維護魚群的健康（包括魚群的雌雄比例、年齡分布和基因多樣化）、以永續捕撈為原則、不得破壞生態系的完整、盡量減少對海洋棲地的衝擊、盡可能不捕捉非目標魚種（即減少混獲）、建立魚群經營和環境保護的規則和做法、遵行現行法規等。
MSC也和FSC一樣有產銷監管鏈，藉以追蹤認證水產品的整個產銷過程——從捕撈上岸到批發市場、加工處理廠（冷凍和裝罐）、批發商、經銷商和零售市場。只有經過認證且可透過產銷監管鏈追蹤的水產品，才能貼上MSC標籤讓商店或餐廳的消費者購買。
目前看來，在世界重要的魚類當中，認證問題最大的是野生蝦子的捕撈（因野生蝦子大都用沿底拖網捕撈法，有一大部分是混獲）以及單一國家管轄海域之外的魚類。
指責一家公司自私自利、不惜傷害他人，只是噴噴口水罷了，而且光是指責也不一定有什麼用。我們可別忽略一個事實：企業不是非營利慈善機構，而是追求利潤的公司；企業必須對所有股東負責，追求最大利潤正是他們的義務，更何況法律也要求他們這麼做。依照法律規定，一家公司的董事必須負起「信託責任」（fiduciary responsibility），如果故意減損公司收益、影響股東權益，就是未盡到信託責任。以福特汽車為例，他們在一九一九年將工人每日最低工資提高到五美元，股東就告上法庭。法官做出裁決：儘管福特公司有人道精神、關懷員工，公司還是必須以「為股東創造利益」為優先。
我們也不要只顧著指責大公司，忘記社會大眾也有責任。社會大眾放任大公司為所欲為，姑息養奸，才會有今天的後果。例如不要求礦業公司做好環境清理的工作，或購買木製品時也不管產品是否來自永續經營的森林。長遠來看，如果一家公司唯利是圖、不惜破壞環境，只有社會大眾予以抵制——不管是間接抵制或透過政府人物——才能使該公司在無法獲利之下改變自己的做法。從另一方面來看，有良好環境政策的公司，也需要社會大眾的支持，讓他們的生意蒸蒸日上。如果大企業對環境造成重大傷害，社會大眾也能向他們提出訴訟，要法院給個公道，例如埃克森的瓦迪茲號、北海鑽油平台爆炸、波帕事件等。一般民眾能做的事還很多，例如愛用永續經營的環保商品——家庭倉庫和聯合利華就注意到這點。大眾也可對環保紀錄不良的公司員工施壓，讓他們以公司為恥，向公司主管抱怨。同時大眾也可支持政府和環保紀錄優良、注重環境潔淨的公司簽約，前文提到的北海油田工程招標案就讓雪佛龍得標。又如一九七〇年代和八〇年代，美國就是在民眾的壓力下擬定新的煤礦管理條例，強力執行好的環境政策。此外，就算供應商不理會大眾的要求和政府的壓力，對採購他們原料的大公司還是畢恭畢敬，因此大公司可以對供應商施壓。舉例來說，由於美國民眾擔心狂牛病疫情蔓延，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Food
大企業破壞環境，社會大眾必須付起最後的責任。這個說法可能會讓一些讀者失望、憤怒。我也提倡消費者為了企業的環保做法付費，把這方面的費用當成商品成本的一部分。有人或許會質疑，大企業不是應該潔身自愛、遵守道德，畢竟做好環保而獲利最多的不是企業自己嗎？我必須言明，翻開人類歷史，在政治制度複雜的人類社會中，人們日常生活中碰到的大都不是家人，也不是親戚，因此社會必須制定法律，以確保大家遵守道德原則。道德原則只是誘發良善行為的必要第一步，但光有道德原則還不夠。
如果社會大眾對大企業有所期待，要求他們改變做法，以實際行動褒善貶惡，大企業自然會從善如流。過去大眾態度的改變對企業的環保做法影響很大，我相信未來也將是如此。
假使第三世界所有居民都有第一世界那樣的生活水準，所有人口對環境的衝擊是目前十二倍，地球可能支撐得了嗎？在我遇見的人當中，沒有一個人認為這有可能。（雖然前文曾提到，第一世界居民對環境的衝擊是第三世界居民的三十二倍，且第三世界的人口要比第一世界來得多，但以全世界的人口而論，已有一大部分的人過著第一世界的生活，不是全世界人口都過著第三世界的生活，因此以十二倍比喻，而非三十二倍。）即使第三世界國家只有中國人民得以過著第一世界的生活，其他地區的生活水準維持不變，人類對環境的衝擊仍然已經加倍（第十二章）。
在今日的孩子和年輕人有生之年，世界的環境問題都必須解決。唯一的問題是：解決之道是不是我們心甘情願選擇的？還是在情非得已之下，不得不接受的殘忍方式——像是戰爭、種族屠殺、饑荒、傳染病和社會崩壞？這種種慘劇在人類歷史的舞台上都上演過，如果環境退化、人口壓力增加、貧窮和政治動盪不安，就更常看到這樣的戲碼。
